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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禁天皇——二战日本重臣的停战密谋

高桥紘 铃木邦彦 风灵 2022-03-23

幽禁天皇


(《天皇家的密使们》节译)


高桥紘 铃木邦彦

翻译:老狼是也

 

 

【译者前言】

本书作者高桥紘和铃木邦彦都是共同通讯社担任皇室采访的记者,特别是高桥紘就日本皇室有多种著述,是皇室研究专家。本书主要记载战后日本皇室与联合国占领军总司令部(GHQ)之间为“护持国体”进行的秘密交往。节译部分为近卫文麿在战争最后阶段策划幽禁天皇的鲜为人知的密辛,以供对有关历史有兴趣者参考。更多的相关历史资料可见“风灵公号”中的文章如《近卫文麿笔记》等。

 

 

古都密会——近卫、冈田、米内、冈本的密谈


以“御室之樱”而闻名的京都宇多野。


这里,在近卫文麿公爵的别邸虎山庄的一室,大家围着近卫持续了好几个小时进行着密谈。



密会地点:阳明文库虎山庄


这些人有重臣(译注:曾经担任过总理大臣级别的人物被称为“重臣”)冈田启介(译注:海军大将,1934.7~1936.7任内阁总理)和海军大臣米内光政(1940.1~1940.7任内阁总理,时任小矶内阁中的海军大臣),还有与天皇家因缘悠久的仁和寺的“门迹”(译注:住持皇家寺庙的长老)冈本慈航。大家都因战局不利由近卫召集来认真讨论如何进行终战工作。


左起:近卫文麿、岡田啓介、米内光政


这是昭和二十年(1945)1月25日的事情。战火正渐渐燃烧到日本本土。在空袭警报的间隙,各地还在为“本土决战”进行着竹枪拼刺训练。盟军以蛙跳战术正逼近冲绳,从南方诸岛不断传来日本军“玉碎”的战报。


“战局迎来最糟糕的局面,几乎无法逃避战败命运了。因此,如何护持国体呢?”近卫开口说。(译注:护持国体即维持“万世一系”的天皇制)


五天前,大本营通过了本土决战的作战大纲。军部中即使日本列岛化为焦土也要与盟军死战到底的气氛占据上风,特别是陆军更发出了“一亿玉碎”的叫嚣。


“国家被彻底毁坏之前,结束战争好歹能留一条活路。决战之前无论如何要设法抓住和平的机会。问题是陆军……”冈田说。在他身边的米内接着话题说道:“陆军未必那么容易接受。对于我们来说,能够维护住皇室的话就好,领土遭消减,即使仅剩下本土,看来也只能忍受。”


以二二六事件中险遭刺杀的冈田为首,加上近卫、米内这三人,都是和平派的原总理大臣,所以意气相投关系密切。为了实现和平,从一年前的春天开始他们首先为扳倒东条英机内阁就不时在东京目白的近卫宅邸碰头。在虎山庄会面则是从昭和十九年(1944)7月东条内阁倒台、小矶内阁继任后开始的。


从爱宕山顺势而下的寒风穿过赤松古木,在十帖大小的屋前庭院里呼啸着。这山庄坐落在远离世人的洛西(译注:洛西即京都西),寒冷彻骨的屋里,四人还不时环顾四周,警惕着是否有宪兵监视。


“虎山”是近卫文麿的号,这座别墅在几个月前建成。近卫文麿为在晚年便于研究近卫家代代相传的阳明文库的书画,特意在临近文库庭院的山林中拓建了这间别墅。


“要说和平,不得不意识到这意味着无条件投降(译注:“无条件投降”是罗斯福总统在1943年卡萨布兰卡会议上就提出来的)。由于无条件投降,同盟国如果追究陛下的责任该怎么办?为防万一,我觉得根据先例迎请陛下到仁和寺落饰出家,大家觉得怎么样?”近卫直截了当地说道,“同盟国对于已经出家的天皇也不至于再说什么吧。”这是近卫文麿内心早有的盘算。


在阳明文库以东约300米处,就是真言宗御室派的大本山仁和寺。这是平安时代前期的仁和四年(公元888年)由宇多天皇继承先帝遗志建成的佛寺迦蓝,起名大内山仁和寺而传承至今。宇多天皇三十三岁遁入佛门,在紧邻寺院处建成御所移居于此。


京都・仁和寺本堂

 

自此以后,仁和寺代代迎来皇族入主,传说江户末期因明治天皇年幼(译注:继位时15岁)而密令萨摩长州讨伐幕府,就曾有万一官军败于幕府,明治天皇就出家入住仁和寺的安排考虑。近卫文麿所说的“根据先例”,就是指自宇多天皇以来千年多曾经多有天皇出家的历史。


四人长时间的密会一直延续到黄昏时分,近卫文麿甚至说:“作为臣下,我决心到时候亲自请愿陛下落饰出家。”


昭和天皇

 

据仁和寺第三十代住持的森谛円说,参加这一密会的冈本慈航战后的昭和27年(1952)3月,在他继承“门迹”时才把这段故事告诉他。


“慈航门迹是守口如瓶极为谨慎的人,我听说这件事也仅在那一刻。寺庙的文书中也没留下任何记载。”森谛円说:“计划是落饰的天皇将叫裕仁法皇,作为门迹入住金堂,冈本则任其手下的管长。”


冈本对接迎天皇的计划没告诉任何人,只是悄悄进行着准备。不仅冈本如此,近卫文麿也没有把密会的具体计划向周围人透露。


在进行密会的当时,只要说“和平”这个词就立即会遭宪兵的逮捕,遑论商谈让天皇出家的计划,这样即便是重臣,大概也逃脱不了遭宪兵队逮捕问罪。密会的四人大概商定“时机不到绝不向外人吐露”吧。

 

取得皇弟高松宫亲王的了解

 

密会的次日1月26日,近卫文麿在同一房间迎来了高松宫亲王(译注:高松宫宣仁亲王为昭和天皇的二弟,时任日本海军大佐,倾向反战)。前一天高松宫参加了滋贺县大津的近江神宫一千三百年祭典,并视察了京都大阪地区的军需工厂,顺路在下午2点过后到访近卫这处别邸,名义上是参观阳明文库。喝完茶后,高松宫就步往阳明文库。在那儿,摆放了平安时代的书法家藤原行成和藤原佐理的书法或断简,以及好几代天皇的御笔亲书等,使亲王一时沉浸在过往的王朝时代。随后,二人从对战局的看法和皇室的将来进行了深入长谈。


高松宫宣仁亲王

 

高松宫亲王对战局感到忧虑,说:“梅津(译注:梅津美治郎,时任参谋总长)估计敌军三月进攻华南,六月进攻九州,九月将登陆本土,但我感到登陆日本本土可能会更早,或许直接从东京湾打进来吧。”


接着近卫文麿向亲王透露了昨天密会的情况,告诉他为防万一,已经考虑让仁和寺做好准备以迎接昭和天皇的退位,其实也是试探取得高松宫亲王的理解。近卫对高松宫亲王说:“因为陆军的态度强硬,很难抓住和平的机会,想在这样情况下设法向天皇申诉关于直接结束战争的问题。“


高松宫亲王叹息道:“今上在防空壕中生活,除了皇后,周围都是女官。皇族也难以接近。我自己今年也只拜谒了一次,都没能直接说些什么。“


根据宫内厅留下的记录看,高松宫亲王当晚过了九点才离开洛西,乘坐晚间的列车返回东京。


送走高松宫亲王,近卫文麿当晚好久未见地心情大好。他对住在京都的友人、政评家木舍几三郎(译注:战后曾著有《近卫公秘录》等)说:“对于战局的看法,我和高松宫亲王几乎完全相同,都非常忧虑。但看来怎么向今上奏报,高松宫也非常困惑,军部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陛下转,谁都无法说出实情啊。”


为迎接皇弟高松宫亲王来访阳明文库,近卫很费了一番周折,据被请去帮忙准备的木舍说,他将女仆们放假打发了,直接接待的是近卫的夫人千代子,以及与近卫家有亲密往来的前田、三井两家的夫人来担任。车子的安排甚至饮食等,近卫早就从东京详细写信给木舍作出了指示。


近卫的顾虑是有原因的,因为当时近卫就一直在宪兵的监视下。对于近卫的监视有不成文的“程序”,近卫拥有东京荻窪的窪外庄,以及目白原来的宅邸、京都的别邸、轻津泽、汤河原、小田原、箱根的别墅,哪儿都有监视。宪兵冠冕堂皇的说法是“护卫”,近卫认为这只是名义而已。


木舍曾谈到:“女佣一个都不能随便信任呢,她们会偷听电话,司机当然也不能信任,他们会追踪来客探寻情况,这些安排比苏联撒下的秘密警察网还厉害。”京都也许政治人物来往较少,监视比较松缓,没有露骨的便衣跟踪,比其余地方或略好些。


近卫提前几天来到京都,暂时远离政治纷扰,独自悠闲地过了几天。夫人们则去日本画家堂本印象在金阁寺附近的画室赏画,又到裏千家(译注:日本著名茶道流派之一)本家聚会品尝怀石料理。近卫在料亭“鹤屋”(译注:料亭是高档日本餐馆)宴请了旧交的歌人吉井勇(译注:歌人即日本诗人,吉井勇是当时的诗人、作家)重温旧情,还邀请了京都大学的恩师来家里交谈。


他因此行京都的“成果”有了自信,1月末回到东京的近卫得到女婿细川护贞报告称,曾经关于战局的主张拟向天皇上奏的事看来终于能够实现了。近卫和细川还说了京都的趣事,心情大好。


细川家代代是熊本的藩主,这时的细川护贞担任近卫的私人秘书,因为受到近卫等重臣们希望设法传给天皇正确的情报,他一时也是高松宫的随从。细川试图从能提供消息给自己的军官那里收集情报并通过高松宫转达给天皇。


细川说:“我从小时候起就是和高松宫一起滑雪的伙伴,经常出入皇宫,我觉得自己出入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觐见天皇

 

近卫得以单独觐见天皇是自东条英机内阁继任后(译注:东条内阁为1941年10月18日起)时隔三年三个月的事情了。


也许因为天皇的性格一板一眼的,凡事以职责为重,所以采取的方针是,遇事只听取时任大臣官员的意见。而关于战局几乎都是由军部进行汇报。明治以来,对于政局和国家大事经常举行的天皇和重臣之间的“御下问”(译注:即垂询)和“奉答”,一时之间再也不举行了,据说这是军部反对天皇听取“杂音”。


近卫认为,让天皇疏远皇族和重臣,在天皇周围制造壁障的是内大臣木户幸一的责任。昭和十九年(1944)近卫好几次想向天皇进行上奏,都在木户内大臣那里碰了软钉子给打发了。


要说内大臣,就是天皇的政治顾问。经常接受天皇关于政务的咨询和商谈,并管理玉玺,担任制定诏书文件。木户是所谓“维新三杰”的明治时代政治家木户孝允的孙子,经近卫的推荐,从农商务省调任为内大臣秘书官长,昭和十五年(1940)米内内阁末期升任内大臣。


据当时的侍从长藤田尚徳(原海军大将)回忆录称,因天皇强烈要求对战局走向能够一对一地听取重臣的意见,45年初才恢了重臣的内奏,但为了避免刺激军部,表面上仅仅是“天机奉侍”,即采用的是重臣向天皇请安这样的形式。


内奏在御文库的谒见房间内进行。御文库是因为战备之需秘密在皇宫内(1948年7月皇宫改称为皇居,以前叫宫城)的吹上御苑内建造的天皇和皇后的住所。这是钢筋水泥建造的有1350平米的横向平房建筑,地下则有两层可供避难用,能够经受7、8吨炸弹的轰炸,是日本最坚固的防空洞。屋顶厚达三米,为了伪装还铺上泥土种植草木。在开战的8个月前的1941年4月破土动工,叫“御文库”也是迷惑外界的称呼。


次年的年末竣工。半年后内务省发出强化防空洞建设的通知,各家各户也开始开挖。天皇和皇后正式搬入防空洞居住是昭和十九年(1944)的秋天。


笔者在昭和五十一年(1976)作为宫内厅担当记者,就曾到现存的地下防空洞参观过。吹上御苑有着武藏野(东京都多摩地区)的风貌,面积约二十五万平米,有郁郁葱葱的黑松和冷杉等自然林环绕,那里有天皇和皇后的住所吹上御苑,背后就是现在称为“侍从侯所”的曾经的御文库。沿着草丛中幽暗湿润的小径往正东北方向约百米处,就有被称为望岳台的小山,因为能望见富士山而得名,树木遮掩处有约10米左右的水泥高墙。


水泥墙上留有斑驳发黑的迷彩涂料,推开老旧的铁门,沿着高和宽均2米左右的通道进入深处,右边能看到会议室的大铁门,30公分厚,相当于银行金库那般厚重,这就是御前会议的场所。推开双层厚重门扉进入会议室,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类似船舱型的铁板天花上挂满水珠,护墙板因为潮湿的缘故也破败剥落,进出口的门帘因为发霉几乎看不出曾经的玫瑰图案。毕竟经过三十年的岁月了。


地下防空洞总面积328平米,你不如把它想象为一个巨大的铁箱用水泥包裹着就这样埋在地底下了。会议室之外,还有天皇的休息室,发电机机房等。


战后,GHQ曾对防空洞进行了搜查,其后曾经的历史舞台几乎就这样空置着,至今在树林之下任岁月侵蚀。

 

昭和二十年(1945)二月十四日,近卫在御文库觐见天皇并进行上奏,近卫穿着晨礼服,从内口袋取出八页的奏折向以金色屏风为背景、穿着西装的天皇朗读着:

“危机遗憾之至地必将到来”,这是奏折开首第一句,其实文中写着是“败战”,但近卫此时改读为“危机”。靠墙一侧木户内大臣站立着并不停地用笔记录。

“败战将成为我国体一大瑕疵,但英美舆论至今尚未触及有关我国体的变更,而仅仅是败战,以护持国体为基本前提的话,我认为更值得忧虑的是随着败战而发生共产革命。”


近卫用很大篇幅论述着共产革命的威胁,并指出在胜利无望之下继续战争,是正中了共产主义者的阴谋。天皇对这一立论颇感惊异,因此在近卫朗读完后急切地进行追问。(译注:请参见风灵公号载文“近卫文麿笔记”的近卫上奏文

 

天皇:关于我国体近卫别有考虑,而军部观察认为美国将对日本国体进行变革。对此你觉得如何?

近卫:军部为了激发国民的抗战意识进行过度宣传而已,我相信这并不是格鲁副国务卿的本意。格鲁大使(译注:曾任驻日大使直至战争爆发后遣返回国,时任副国务卿)在离任前,从其对秩父宫(译注:秩父宫亲王为昭和天皇的大弟)的使者的态度和言语看,我相信大使夫妇对我皇室具有充分的敬意和认识。但美国是重视民意舆论的国家,随着今后战局的发展,将来如何变化尚不敢断言。从这点出发,我认为立即考虑如何终结战争的策略实为重中之重。”

 

上奏觐见超过一小时。近卫从年末至年初把自己关在汤河原别墅精心草拟这份奏折。觐见前一天,他访问了住在东京平河町的吉田茂,二人一起将此最终完成。吉田茂当时离开了政坛,担任着其岳父、重臣牧野伸显的联络事宜。


近卫在觐见后特意又去了吉田茂家,为此吉田茂在两个月后遭宪兵队逮捕,被关押了40天。吉田茂在回忆录中说,被宪兵追究了近卫如何奉答天皇陛下的咨询,以及近卫和自己直到深夜都在策划什么,等等。


吉田被带走之前,雇佣的书记员和女佣就消踪匿迹了。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宪兵队的奸细。

 

折扇轴——近卫的人脉

 

近卫认为,即使日本投降了,日本国体也不会受到联合国的威胁。因此,他计划让昭和天皇退位,在仁和寺幽禁天皇,就是为了应对“最坏的情况”。“天皇落饰”的设想,早在前一年夏天就开始酝酿了。


昭和十九年(1944)7月2日,塞班岛日本守军正面临被彻底击溃,这天傍晚,近卫通过内大臣秘书官长松平康昌转交一信给木户内大臣。


信中说:“败战将临,这是陆海军当局得出的共同结论,现在他们只是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值此之际,最为紧急的是请陛下以书面形式严厉质问陆海军统帅部首脑,以确认上述事实。”


7月7日塞班岛守军“玉碎”。次日上午10点半,近卫到内大臣官邸拜访木户。


当天下午,近卫还拜访了东久弥宫亲王。东久弥宫亲王是首位以皇族身份出任首相,在战后组成过渡内阁处理战后事务的亲王。近卫告诉东久弥宫亲王他和木户谈论的问题。近卫直接提出“今上应该退位,让皇太子即位并由高松宫摄政。”东久弥宫亲王在日记中也记载了这些内容。


官僚出身的现实主义者木户当时究竟做何感想不得而知。但毋庸置疑的是,至少近卫在当时已经考虑到皇室的将来,并从个人的立场出发筹划对天皇的安排。木户则在记录中写道:“此刻,立即推进停战才能护持国体。”


与拘谨的木户相对照,近卫天性有些罗曼蒂克。近卫家是从七世纪享尽荣华的藤原镰足的嫡系传人,是代代担任摄政关白(译注:虽非律令官却是辅佐天皇的皇家最高位者)的五摄家之首(译注:藤原氏嫡系五摄家分别是近卫、九条、二条、一条、鹰司)。就天皇来说都是亲戚关系。近卫对于天皇,完全没有拘束,唯有他得以赐座并不时翘着二郎腿和天皇聊天,因为年岁也相仿,他也曾是天皇能开怀畅谈的重臣之一。


近卫的人脉很广,有皇族、重臣、政治家、军人、作家、艺术家等不一而足,按细川护贞的说法:“他就如折扇轴,把各种人都串联在一起了。”


战后,担任终战联络事务局副局长、在制定新宪法中与联合国军总司令部(GHQ)进行联络工作的白洲次郎也正是这把折扇之一枚。白洲是枢密院顾问官桦山爱辅的女婿,枢密院顾问官则是就重要国事、皇家大事接受天皇咨询的议事机关枢密院的成员。白洲就是通过其岳父认识了近卫。


白洲说:“近卫经常说起天皇应该退位回京都去。他说,京都人要是天皇回去都会欢迎他,说陛下您可回来啦。我感受到近卫对天皇的一片赤诚,听到这些忍不住眼睛都湿润了。”


白洲人生的一半在欧美度过,现在也经常从町田市鹤川的家开着跑车一路飞奔去轻津泽别墅。


按白洲所说,近卫认为日本的皇室之所以能持续这样悠久的历史,就因为政治舞台离开京都后也一直留在京都,而国民的大多数对此有欠理解。白洲对近卫这种历史感的睿智感到惊异和敬佩。


另一方面,近卫对天皇个人的批判也毫无顾忌,开战后的第二年夏,近卫就记下了日美交涉以至决裂的过程,并叹息日本“统帅(军事)和国务(政府)的不一致”。


他认为:“特别是统帅权问题,政府全然没有发言权,能够控制政府和统帅两方面的只有陛下一人,然而陛下却采取消极态度,平时尚可,当关系到战争和平这样有关国家生死的重大关头,就很难避免引发障碍。”


据细川护贞回忆,近卫在战后的昭和二十年(1945)11月,遭到“袭击珍珠港调查团”(译注:此处指杜鲁门总统直属的调查团)的严厉审讯后极度沮丧,甚至说:“美国以这样的考虑来进行占领的话,那么日本皇室就完了,(美国如果逮捕天皇)而陛下自裁的话,日本皇室或还能得救。”


近卫自身对昭和天皇既具有很深的感情,又为天皇系的存续,对昭和天皇个人抱有严厉的批判态度,可以看到近卫复杂而矛盾的多面性。这与其说是近卫个人的品性,不如说作为近卫家千余年来一直护守着天皇系的至亲至近的使命感使然。


据侍从长藤田尚徳回忆说,终战的年末,近卫服毒自杀后,天皇看到朝日新闻发表的批判天皇的近卫笔记时对侧近的人说:“近卫只是为自己进行辩解罢了。”


这反映了天皇和近卫两人关系的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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